|
講邏輯容易流於枯呆僵板而欠「靈」,
講創意容易流於冗亂浮混而欠「銳」。
思方學至高無上的終極功夫,在於「靈,銳」。
正確的思維方法,就像荒夜裏的一盞風燈。
提著自己的風燈,照亮未知的旅途,這就叫做獨立思考。
思方學是人生路上的首要裝備。
沒有學識只是無知,拙於思考卻是愚蠢。
上帝賜給人類理性就包括了可以懷疑究竟有沒有上帝存在。
亞伯拉罕怎知道所聽到的是上帝的聲音,而不是魔鬼作弄他而假扮上帝的聲音?又或者那聲音只是自己的幻覺呢?他最後總得依賴自己的獨立思考去作出詮釋。
有兩種情況不宜詭辯,其一是在立論正確的時候,其二是在立論不正確的時候。
沒看清楚之前不要簽名,這是常識。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之前無從相信,這是顛撲不破的常理。
真有智慧的人說話不會故弄玄虛不知所云製造垃圾的,因為︰「如果你不知道我說什麼,你就不知道我多麼有智慧了。」
錯亂的言辭通常一無是處──除了用來舉例︰舉例表明什麼東西除了用來舉例就一無是處。
迷糊的言語並不反映高深的思想,迷糊的言語只反映迷糊的腦袋而已。
術語是學術的工具,蒙混的面具。
就算能用兩個20歲的情人去「代換」一個40歲的太太,這令人鼓舞的事情也不能用來印證「20+20=40」。
茱麗葉︰「Romeo,Romeo,想一下假如你的嘴唇碰到我的臉,那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呢?」
羅密歐︰「假如我的嘴唇碰到你的臉,那麼你的臉就碰到我的嘴唇。」
茱麗葉(嬌嗔)︰「你這個人真沒情趣,十年以後我們才再見面吧!」
羅密歐(大喜)︰「十年以後你將會比現在年長十歲,如果你能活到那天的話。」
所有空廢命題都有相等的訊息內容,即「零信息內容」;所有空廢命題對經驗事實都有相等的描述,那就是一無所述。
「我向你借一百元,你只借了五十元給我,還欠五十元。但既然借了五十元給我,於是我也欠你五十元。由於各欠對方五十元,所以我們扯平了,誰也不欠誰。」這就是一種概念混淆的歪論,其中的「欠」字是模棱兩可的。
對「斷章取義」的一種望文生義的曲解,其荒謬程度不低於把「交頭接耳」了解為某種非常吃虧的舉動︰把自己的頭交了出去,只接回來一隻耳朵。
自相衝突的說法,就像用鬧鐘來叫醒自己吃安眠藥那樣滑稽。
沒有任何說法是所有人都接受的說法──包括這個說法本身在內;然而一個說法是否正確,跟別人是否接受它是無關的。
臨出門遠行,把從沒及格過的頑劣兒子捉來「先揍一頓」,因其學校將在翌日發出成績單,這個做法也是有歸納法為基礎的。
不必吞下整個臭蛋才知其為臭。
循環界定類似循環說理。比方路中有塊石,石上有盞燈。問為什麼置燈於石上?答曰「為免行人踢著那塊石」。再問何不把石塊移開?答曰「為了承托那盞燈」。
我們不能反對邏輯,因為當我們反對邏輯時,要講道理(提出反對的理由)則又離不開邏輯。
企圖攻擊邏輯的人,根本不知邏輯為何物。
世界上最堅穩的學問就是邏輯和數學。在某個意義上,甚至可以說邏輯比數學還要堅穩。數學斷言「1+2=3」,邏輯斷言「如果1+2=3,則1+2=3」。
從事邏輯證明,需要邏輯頭腦。沒有這種頭腦就不要假裝有,根本沒有頭腦就更加不宜假裝有。
自知無知,乃是智慧的開始;自以為無所不知,正是愚蠢的極致。
思維定限論有助於我們把存在之謎放下,不再為之困惑終生。
我猜想存在之謎超出了人腦的極限,多少就像一般遞歸函數以外的函數超出了電腦的極限一樣。
謾罵者對罵之際,這方罵那方「無賴」,那方罵這方「無恥」,雙方的身份特點均已如實報道了,卻還未見有分析、推理等活動進行。
必須氣定神閑,靜如星空,冷若刀鋒……一被刺中要害就衝動失控,渾身發抖,似羊癇症發作,如熱鍋上的腦漿,這樣的人最不宜論戰。
思辯之道,在思考方法,在正心誠意,在止於冷。
辯論的「必勝之道」就是︰永不詭辯,永遠只作確當的論辯。
論戰不是蠻纏,而是頭腦的比試,智慧的較量。
那些提倡以藝術來思考的人,屬於「無腦型思考」。語言是思考最主要的工具,而藝術的種類則包括了舞蹈、繪畫、音樂等等,都不是語言。比如「有哪些問題可以用藝術來思考的呢?」這個問題本身,就不能用藝術來思考。
「為什麼事事都要有創意呢?」會得思考這個問題的人,比起那些以為事事都要有所創新的人進了一步。
最大問題在於看不出所謂的問題其實不成問題。
最終可憑的並不是任何特定的觀念,而是我們藉以判斷任何觀念是否確當的理智;最為可貴的並不在於從來沒有犯過錯誤,而是在於使人改過遷善的良知。
善於思考的人絕不是整天翻來覆去不能放下的人。
分辨一個人是否愚蠢的標準之一,正是觀察他是否在無須追問標準的情況下追問標準。
打架像思考一樣,最忌迂腐。
思考藝術的唯一「公式」就是︰思考藝術沒有公式。
談笑用兵攻無不克,思維靈銳深不可測──思辯的最高境界如此。
|
|